“武则天”转世

摘自 陈晓东居士的纪实著作《宁玛的红辉》

直到我跟善宝师等人去年龙前,我同宝玲居士没打过交道。

不过,尽管没跟她有过任何交往,在佛学院那么多的觉母、尼姑中,她却给我留下过一点特殊的印象。那是有一次经过大经堂时,看到有一群觉母簇拥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蓦地,觉母中有个身穿艳丽藏服的中年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不单单是她那身蓝底色大花纹的衣服特别醒目,而是她脸上的一股子贵族气,使我觉得这女子有点与众不同。她的肤色也比较白皙,看上去不像是藏人。

后来偶尔听别人说起,才知这女子果然不是藏人,好象是从山西来的,有点神通,有人还称她是“空行母”呢。后来还听人说,她是嘉瓦仁波切的干女儿。她是否有什么神通,我没见过,反正到这儿来的人中,百步之内,必有芳草,谁多多少少有点神通并不令人奇怪。我觉得奇怪的是,嘉瓦仁波切早就跑到国外去了,这女子咋能认达赖为干爹呢?

这次去年龙,我才知道,原先我听错了,不是说她是“嘉瓦仁波切”的干女儿,而是说她认的干妈叫“达热拉姆”----也就是大活佛久美彭措的空行母,我把“达热拉姆”错听成“嘉瓦仁波切”了。

在色达县城寻找去年龙的车子时,宝玲居士将她带在包里的两只百果月饼拿出来,切成扇形小块,分给大家吃。我接过她给我的一小块饼时,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她说,“这是中秋月饼,请大家尝尝味道。”

今年的中秋已过去十天了,但在这连最普通的饼干、糖果都要靠内地运来的青藏高原上,月饼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大伙确实连月饼的味道都没闻到过呢。此时,还真用得着电视台播出频率最高的那句广告词:“味道好极了!”

由年龙返回色达的路上,因为车上风大,颠簸又厉害,大家很少说话。我跟宝玲居士坐得比较近,都坐在车厢中部,也没说话。高原天气说变就变。车子开出不久,天上突然下起冰雹来,打得卡车挡板叮当作响,落在车厢里的一粒粒小冰雹,弹性极好,蹦起来足有一尺多高。我打开随身携带的雨伞,为自己、也为坐我近旁的宝玲居士等人遮挡一下冰雹的袭击。冰雹不久就停了。我收了伞。当我跟宝玲居士的目光相遇时,她朝我微微一笑说,你的前世多少多少世,是什么什么……你今世可以怎么怎么……

听她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女子果然有点不简单。善宝昨天跟我长谈时,也看过我的前世,而宝铃所说,跟善宝说的,居然别无二致呢。

我问她,能看看我这几年的情况吗?

可以。她点点头,要我把一只手掌伸开,让她看看。她不像有的人看手相那样,又是生命线呀,又是事业线呀,要横看竖看看上好长一会儿时间,她只是稍许看了看,就把眼光移开了,无目的地望着空中,似乎要从空中找出答案来。慢慢地,她的脸上显出一点惊谔之色。

“嗯,这两年你怎么有一场官司上的事?”她好象对她看出的这一结果也有点奇怪。

“官司,你懂不懂?”好象怕我不明白,她又加了一句,“就是打官司的事。”

真是一语中的。两年前我因写作尚未发表的长篇系列报告文学《八十年代上海文坛内幕》,被以所谓“泄密罪”吃了近两年官司,直到月前才刚刚获得解脱。

她虽只是寥寥数语,却是不折不扣的一语中的。这位“空行母”的神通,果然名不虚传,令人佩服。从概率上说,你说一个人身体有点不舒服啊,事业上曾有点不顺利啊,多多少少,总能挂上点钩;可你若说谁有某种“官司”上的事,那恐怕是百里未必有一啊!而且,这种通常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话,若无相当把握,谁都不会随便说说的呀。

不过,对我来说,这场官司虽然刚刚过去,却好象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尤其当我置身于这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佛学院中,日日学佛修佛,那刚刚过去的一幕就显得更为遥远……也许,很多事确是命中注定的,前两年的这场牢狱之灾,就是如此,否则,宝玲居士何以会看出来呢?既然这是命中注定之事,那么,作为人生历程中的一步脚印,或者说,生命链条中的一个环节,你就更不必对之耿耿于怀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谁说这一定是件多么了不得的坏事?纵观前因后果,是耶?非耶?好耶?坏耶?谁说得清楚?至少,我今天能有缘投入佛的怀抱,能来当今最殊胜的一块佛教净土走上一遭,我对过去的一切是是非非好好坏坏都更无悔无怨……

卡车依然颠簸在由年龙返回色达的简易公路上。公路两旁的草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有几群牦牛在吃草,离色达已不远了。我朝善宝师稍稍坐近一点,低声对他说:“宝玲居士果然不简单呢。”

“就是么,”善宝也低声对我说:“你没听说麽,她是武则天转世呀!她又是一个现世空行母,达热拉姆很喜欢她,认她为干女儿,她身上那套漂亮的藏族服装就是她干妈送的。不过,她的命很苦,才四十来岁,丈夫就死了,留下了一个孩子。她的母亲最近也生病去世了……”

唐时的武则天,山西文水人,年轻时曾入长安感业寺为尼,载初元年(690)自立为武周皇帝后,大力提倡佛教,跟佛法确有不同寻常的渊缘。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死于神龙元年(705)冬,距今已近一千三百年。若宝玲真为武则天转世,这位女皇帝死后的神识,在这一千三百年里,转来转去,转到宝玲这一世,其间又不知演绎出多少可歌可泣可哀可叹的故事呢。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圣普师对我说起过的武则天由婆罗门女转世的故事,当时还闪过一念,圣普师怎会一下子跟我谈起武则天的转世?现在看来,她也许不是无的放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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